2016年6月，英國民眾公投決定脫離歐盟；然後11月，美國民眾選擇川普為新任總統，接著在2017年年初川普就任的第二天，立即簽署美國退出「跨太平洋夥伴協定」（TPP）。英國民眾選擇脫歐的原因很多，美國民眾選出川普的理由也很多，但是這兩項決議都產生了一個重大而類似的影響，即在太平洋周邊的一個重要自由貿易協定（TPP）將要消失；另外，英國脫歐代表英國與歐盟之間的自由貿易關係也將失效。由於英美兩國是全世界最支持自由貿易的國家，現在其人民卻選擇了似乎是反對自由貿易的方向，因此有人說這是一個反全球化浪潮的開始。同時，也造成對於全球經濟的兩個變因，因此很多人都認為這是2017年全球經濟兩隻黑天鵝，勢必會對於2017年全球經濟產生不利的影響。現在距離川普就任總統即將滿一年，英國脫歐公投也超過一年半，我們可以看看這兩隻黑天鵝對於自由貿易的影響如何？同時，所謂反全球化浪潮的說法是否成立？

首先，在英國脫歐的影響方面。大致上來說，當時英國民眾選擇支持脫歐的主要理由有三個，即反對中東難民進入英國、不滿大量歐洲公民進入英國搶走英國人的工作和歐盟產品大量進入英國造成英國長期赤字等。除了第一項因素以外，後面兩項都與自由貿易協議及全球化有關。在英國通過脫歐公投之後，其實歐盟有許多國家開始擔心，害怕後續可能會有其他成員國中的政治人物，利用該國民眾同樣反對中東難民為藉口，鼓勵民眾支持該國也脫離歐盟。如果此一骨牌效應產生，很可能會有其他國家跟進，最終將導致存在已經超過60年的歐盟整個解體。

英脫歐效應 未直接衝擊歐盟國

在英國脫歐公投之後，2016年底到2017年9月之間，幾個重要而有代表性的歐盟成員國陸續舉行大選，包括奧地利、荷蘭、法國及德國等，其中有一些國家在選舉過程中，的確都有一些強有力的反對人士，號召該國民眾反對中東難民進入，甚至鼓吹脫離歐盟。慶幸的是，這些反對人士的說法並未得到大多數人的支持，最終這些國家大選結果都是由支持歐盟的人士贏得勝選。因此，英國脫歐最終並沒有對於歐盟造成任何直接的傷害。

現在剩下來的還是英國與歐盟本身之間的協議關係，也就是英國要如何的進行實際脫歐的協商。其中有幾個最主要的問題，第一個問題是在英國的300多萬名歐盟公民及在歐盟的100多萬名英國公民，該如何處理。現在雙方已經達成基本共識，即這些人員將得以維持現狀的方式來處理。第二個問題是，屬於英國的北愛爾蘭和屬於歐盟的愛爾蘭之間原本自由往來的人民，在英國脫歐之後該如何處理。由於北愛與南愛之間在過去這些年已經有非常自由的往來，因此他們希望英國脫歐之後，仍然能夠讓雙方的人民得以自由往來。現在英國已經基本上同意未來兩愛之間能夠維持現狀，所以這一個問題也已經解決。

剩下來的最後一個問題是，歐盟本要求英國要支付至少500億歐元的分手費用，而英國原先只同意支付200億至250億歐元的分手費。現在英國已經初步同意分手費在400億到450億歐元之間，但是英國有一個條件就是雙方要先達到某一個程度的自由貿易協議之後，英國才會同意支付此一分手費用！也就是說，雖然英國民眾公投選擇脫歐，但是英國政府仍然認為與歐盟的自由貿易協議是一定要保持的，因為這對於英國的經濟太重要了。

此一舉動充分說明，英國選擇脫歐，但是並不反對全球化！事實上，我們也可以合理的推斷，未來英國完成脫歐談判之後，一定會加速與其他國家洽簽FTA，以加強英國與其他國家的自由貿易。

促進自由貿易 今日仍是國際主流

接著再來看看美國退出TPP之後，TPP的後續發展和進程是如何。原本TPP在2015年的11月完成簽署，同時給各成員國兩年的時間去讓其國會同意，兩年之後如果有成員國仍然無法取得國會的同意，TPP將不會再等待，屆時只要已同意成員國GDP總量超過所有成員國的85％，TPP就可以生效。這其中美國的經濟體最大占63％，日本其次，占16％；也就是說，只要這兩國同意，再加上其他幾個國家，應該就可以超過85％。反之，只要這兩國中其一不同意，TPP就無法生效。不幸的是，在決定此一規定時，大家都沒想到美國竟然會選擇退出，最終也導致大家努力多年的TPP無疾而終。

大家都知道，美國經濟總量大約占全球經濟總量的20％，是全球最大的經濟體，因此，美國即使關起門來，玩自己的經濟發展，仍然是有相當大的機會，因為它的國內市場夠大。但是，TPP其他11個成員國卻沒有這種條件，包括日本在內，這些國家都高度的依賴國際貿易，大家都希望TPP生效可以帶給彼此更多的貿易機會，從而帶動各國的經濟成長。因此，在2017年初美國退出TPP之後，剩下來的11個成員國並沒有放棄，反而是仍然維持積極的協商，找出如何讓TPP繼續走下去的方法。

經多次協商後，TPP的11個成員國領導人最終在11月的APEC會議上達成共識，將TPP改為「跨太平洋夥伴全面進展協定（CPTPP），其中會暫保留一些原本美國所堅持的條款，再經各國的國會去認可，然後就先讓CPTPP生效。未來等到美國再想加入CPTPP時，再讓這些保留的條款生效即可。由於這些保留的條款數目不多，因此快的話可能2018年上半年就可以完成，最慢在2018年底前應該可以完成協商。從CPTPP的進程來看，雖美國退出，但其他的11國仍然非常在意彼此之間的自由貿易協議，從來就沒有因為美國的退出而有所改變。

總而言之，由於世界上絕大多數國家的經濟體都不夠大，都需要國際貿易的支持，而自由貿易協議可以降低彼此之間的關稅及其他貿易障礙，可以增加貿易並帶動經濟成長。這幾乎是全體經濟學者的共識，也是大多數國家執政者所相信的。因此雖然英國選擇脫歐，美國選擇川普當總統，我們相信這兩個國家的選民自然有他們的理由，但是這絕對不能看成是反全球化的浪潮。雖然全球化會產生一些問題，但是至少從現階段人類發展的歷程來看，全球化仍然是人類社會的最佳選擇！

（作者為政大經濟系教授、前國發會主委)